摘要：因地制宜发展农村新质生产力，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根本动力在于产业发展。而产业发展的首要前提在于为生产经营提供一般物质条件。基于马克思主义空间生产理论，产业投资的第一类固定资本与空间生产的第二类固定资本必须相互适应，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要以促进农业及相关工商业等多种产业资本循环为目标，才能实现农村新质生产力的长足发展。乡村振兴战略指明了不同时期乡村建设的方向和重点。应当坚持因地制宜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健全多元化投入机制推进乡村建设，确保两类固定资本相匹配激发内生动力，完善乡村分类规划促进城乡融合发展。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将“健全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体制机制”作为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改革举措。对于我国农村地区而言，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推进乡村全面振兴，关键在于产业振兴，增强农村内生发展动力。《决定》强调，要“壮大县域富民产业，培育乡村新产业新业态”。推动乡村产业发展，首要的是创造适于生产生活的基本条件，吸引企业投资和人才回流。也就是说，通过农村基础设施的空间生产，创造出有利于新质生产力发展的一般物质条件。更为重要的是，基础设施建设必须以促进包括农业在内的多种产业资本循环为目标，才能实现农村地区新质生产力的长足发展，实现乡村振兴，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

目前，国内关于农业新质生产力的相关研究已经取得了较为丰富的成果。例如，蒋永穆和李明星分析了农业新质生产力的核心内涵及主要特征、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的有利条件及实践路径；陈健从全面深化农村改革，推进体制机制创新等视角出发，分析农村土地制度改革、新型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与农村新质生产力之间的内在逻辑联系；张震宇着眼于城乡融合发展角度，探索新质生产力赋能城乡发展以及农村地区发展定位等问题。但尚未有研究结合我国农村现实，从空间生产视角出发探究农业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前置条件。农村地区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根本动力源于产业发展，产业发展的前提是因地制宜进行空间生产。本文基于马克思主义空间生产及两类固定资本理论，深入剖析空间生产对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的关键作用，并进一步探讨在农村地区如何进行空间生产才能使这一作用充分发挥，为健全因地制宜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体制机制提供理论参照。

一、空间生产与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

生产力是马克思理论体系最核心的范畴之一，在历史唯物主义层面上，生产力是人类在满足自身需要的物质生产实践中形成的“共同活动方式”。空间则是一切物质生产实践活动的载体。通过投资特定的地理空间，按照适应产业资本循环的方式，形成生产和消费的建成环境，也就是空间生产，才能畅通经济循环、促进产业发展，进而推动生产力发展。马克思主义空间生产与两类固定资本理论为分析乡村问题提供了理论基础。

（一）空间生产是农村产业发展的首要前提

“空间是一切生产和一切人类活动的要素”，空间本身无法直接利用，需要人类按照生产生活的需要对一定地理位置内的空间加以改造或建设，即“任何社会都要生产出与自身相适应的空间”。产业资本循环积累在生产阶段要求压缩一定量资本的生产时间，在流通阶段要求缩短流通时间。这都要求空间条件服务于资本周转速度的提高，促进劳动生产力提升，加快剩余价值的生产和实现。当前，农村地区的空间条件特别是基础设施建设落后于城市，无法满足农村产业资本循环各阶段需要，严重制约着产业发展。促进农业及相关产业发展，首先需要在农村地区进行空间生产，为农村产业资本循环积累创造一般物质条件。

在生产领域，除了“工人的平均熟练程度，科学的发展水平和它在工艺上应用的程度，生产过程的社会结合，生产资料的规模和效能，以及自然条件”会影响劳动生产力水平之外，“劳动过程的进行所需要的一切物质条件”都会影响劳动生产率的高低。空间条件即上述所说的重要物质条件之一。在农村地区塑造现代化农业生产经营所需要的空间条件，有利于加快资本生产过程，提高劳动生产率，进而聚集更多更优质生产要素资源，不断提高农村地区现代产业发展水平。需要注意的是，发挥这一作用要求创造的空间条件必须与当地自然条件相适应。马克思指出，“劳动生产率也是和自然条件联系在一起的，这些自然条件的丰饶度往往随着社会条件所决定的生产率的提高而相应地减低”。空间生产必须因地制宜合理调节人与自然的关系，以更高的效率利用自然力，不断提高劳动生产率。

流通过程并不创造价值，流通时间过长还会影响价值的实现，资本有动机要求空间条件能够服务于资本周转速度的提高，不断缩短流通时间，降低流通成本。农村地区空间条件的改善特别是现代物流、仓储、交通等基础设施的不断改进，有利于提高投入到农村地区的产业资本流通速度，压缩资本周转时间，从而推动价值更快实现。农村空间生产还会使农村人居环境得到整治，基础设施短板得到补充，有利于吸引人才流入、外出劳动力返乡创业，为农村现代农工商业发展提供人才和劳动力支撑。

（二）农村空间生产与两类固定资本

农村空间生产是指营造农村地区生产生活空间。这在地理空间形态和功能结构上构成一个整体，哈维称之为“建成环境”（build environment）。针对社会再生产不同环节的需要，可将其分为促进生产过程的“生产的建成环境”和支持消费或劳动力再生产的“消费的建成环境”。产业资本积累首先需要这些建成环境的支撑，可进一步区分二者的固定资本投入。在分析产业资本投入时，马克思以厂房、机器为例，探讨固定资本的特征，指出“凡是称作劳动资料的东西，都是这样……一进入生产领域，就不再离开。它的职能把它牢牢地限制在那里……固定的价值不断地减少，一直到劳动资料不能再用”。这种直接进入生产过程并不断转移自身价值的固定资本可以称为“第一类固定资本”。在城乡发展不平衡、要素单向流动、产业发展水平存在较大差距的情况下，几乎很少有第一类固定资本主动投入到农村地区农业及相关产业中。

营造建成环境还需要不直接进入生产过程的“第二类固定资本”，其“表现为独立的资本形式，如铁路、运河、公路、灌溉渠道等形式，即同土地结合在一起的资本，等等”。第二类固定资本虽然不进入直接生产过程，但却构成一般的社会生产条件，“或者用来缩短流通过程，如铁路、公路、运河、电报等等，或者用来保存和储备商品，如货栈、仓库等等；还有的只是在经过较长的再生产时期后才能增加土地的生产率，如土地平整、排水渠等等”。长期以来，我国在农村地区进行的第二类固定资本投资相对不足，且主要集中于交通及农业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由于城乡发展不平衡，这些投资更多发挥服务城市发展的作用，导致农村生产要素外流，推动农村自身发展的动力明显不足。

推动现代化农业及相关产业发展，需要在乡村不断加大第二类固定资本投资，通过现代化基础设施建设和人居环境整治，建立起服务农业及相关产业发展的一般社会生产条件，吸引和带动第一类固定资本投入，聚集更多资源要素，形成农村产业发展动力。

（三）农村空间生产与因地制宜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

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必须推进传统生产力“质”的提升。马克思分析了生产力发展的具体过程，并在商品价值与生产效率的维度上规定了劳动生产力的“量”——“劳动生产力越高，生产一种物品所需要的劳动时间就越少，凝结在该物品中的劳动量就越小，该物品的价值就越小”。“劳动过程的进行所需要的一切物质条件”——包括那些不直接进入劳动过程的要素——都会影响劳动生产力的量变。当劳动生产力的“量变”累积到一定程度，就有可能引起生产力的“质变”以及生产方式的变革。

这在农村产业发展中主要表现为促进一二三产业改造升级和融合发展，催生更多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就农业部门来看，要求革新农业生产工具、变革生产组织方式、培育新型职业农民，从而改变土地、水利、光热、化肥、农药等要素利用方式，不断创新农作物耕作、加工和售卖的方法，出产更多优质特色农产品，取得更高收益。就工业部门来看，要求农业产业发展融入新型工业化进程，发展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科技赋能的产业项目，杜绝低效重复建设、生态环境污染。就服务业部门来看，应满足农民物质文化需要，拓展农村特色产品销路，激发农村经济活力。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将催生农村电商、文化旅游、休闲康养等一系列新业态新模式，增加产业投资回报，促进农民就业增收，增强农村吸引力。

农业新质生产力的发展，首先需要农村地区具备相应的空间条件。这要求农村空间生产大力投入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包括信息通讯、生态监测、智能电网、数字平台、清洁能源等诸多方面。此外，还要认识到“绿色发展是高质量发展的底色，新质生产力本身就是绿色生产力”。农村空间生产要正确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这将为农业发展创造一般生产条件，有利于提高劳动生产力水平，推动当前生产方式下生产力的量变累积，并为之后生产方式变革与新质生产力发展奠定基础。但是，这些投入的规模大、成本高，要发挥其积极作用，还须形成良好的收益机制。现代化农业及相关产业的生产经营中，空间是“不直接加入劳动过程的要素”。由于投入乡村空间生产的第二类固定资本，并不参与直接生产过程，自身无法创造价值，其价值补偿只能来自所在空间的产业资本循环创造的新价值。如果投入特定农村地区的第二类固定资本不适应本地区产业发展状况，超前建设或重复翻新前期建设均无法推动产业发展，固定投入也就无法得到相应价值补偿。这种情况下，不仅无法发挥空间生产促进劳动生产力提高的作用，还有可能因为固定资本无法收回而造成资源浪费，使农村生产力发展陷入恶性循环。

因此，必须因地制宜进行投资，结合本地区农业的第一类固定资本实际状况及发展定位，投入建设数字乡村、美丽乡村的第二类固定资本，使空间生产朝着推动产业资本发展的方向前进，为发展农村地区新质生产力奠定基础。

二、因地制宜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的现实基础

党的十九大以来，国家启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着力补上制约农业农村现代化的突出短板，为农业新质生产力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因地制宜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应当以加强乡村建设为先导、以发展乡村产业为重点、以提升乡村治理为手段，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推进乡村全面振兴，更好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

（一）乡村振兴战略为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提供根本依循

2017年，党的十九大首次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要求“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二十个字”总要求集中体现了乡村振兴战略的建设目标和任务，其中关键在于“产业兴旺”。“产业兴旺”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提供经济基础和物质保障。第一，产业经济收益可以为农村环境整治、基础设施建设提供投资来源，并支持长效投入，助力打造生态宜居的乡村环境。第二，现代产业能带来新的生活方式和理念，推动乡风文明建设。第三，产业兴旺能增加农村集体收入，在集体合作经营中促进乡土社会关系革新，提升农村基层治理水平。第四，产业振兴将创造更多就业机会，拓宽农民的收入来源，提升经营性、工资性、财产性收入，有效促进农民生活富裕。

产业发展是乡村振兴的根本动力。一方面，特色农业、农产品加工业等农业多元业态将开辟农民增收路径，使农民深度融入产业增值链条，拓宽增收致富渠道。另一方面，农业及其延伸产业的蓬勃发展，吸引各类生产要素特别是先进技术向农村汇集，促进一二三产业深度融合，吸引外出务工人员、人才回流，为乡村振兴带来“人与技术的回归”，为农业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奠定基础。推动农村产业发展，必须因地制宜推进空间生产，并适应需求变化不断提升空间条件。根据不同时期发展实际和未来目标，可将具体任务大致划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自2017年至2021年，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过程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打赢脱贫攻坚战紧密相连、协同共进，如今已基本形成乡村振兴的制度框架和政策体系，初步建设了农村产业所需的空间条件。第二阶段是2021年至2027年，推动乡村全面振兴取得实质性进展，按照规划部署，空间生产应聚焦于为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创造一般条件，促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迈上新台阶。第三阶段是2027年到2035年，目标是乡村振兴取得决定性进展，要求空间生产服务于农业新质生产力发展、和美乡村建设和城乡融合发展，推动基本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第四阶段是2035年到本世纪中叶，将全面实现乡村振兴，到那时，要建成足以支撑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的空间条件。结合党和国家发展战略的动态调整，正确认识和准确把握乡村振兴的演进规律，对于确定不同阶段乡村空间生产的方向和重点，因地制宜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具有重要意义。

（二）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为农村空间生产创造有利条件

从打赢脱贫攻坚战到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党中央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持续加大政策支持力度，切实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取得了显著成效。人居环境得到整治，农村基本经营制度改革不断深化，基础设施建设水平不断提高，乡村治理结构和体系持续完善，为进一步推动乡村空间生产、发展农村产业创造了有利条件。

农业农村生产领域基础设施建设水平不断提高，初步塑造出现代工农业生产所需要的空间条件。高标准农田建设工作统筹推进，农业基础设施短板得到补充。截至2024年3月底，各地完成新建和改造提升高标准农田面积约1000万亩，开工在建面积约4435万亩。通过集中连片整治田块改良土壤建设配套设施，建立起有利于农业生产方式转型升级的空间条件。重点水源、灌区、蓄滞洪区建设和现代化改造工作持续推进，同时加强了对小型农田水利设施的建设和管护，全国耕地灌溉面积大幅增加，农田灌溉水有效利用系数得以提升。农村基础设施补短板工作深入推进，集中办成多项惠民惠农之事。农村供水工程体系得到完善，供水水质得到提升；农村电网巩固提升工程不断推进，分布式新能源发展工作初步进行。

农村地区流通领域基础设施不断发展完善，有利于缩短流通时间，降低流通成本，建立起服务于资本周转速度提高的空间条件。“四好农村路”建设工作扎实推进，交通管理和安全防护设施得到初步完善。2014年至2023年，全国新改建农村公路超250万公里，硬化路已覆盖具备条件的乡镇和建制村，农村公路自动化检测率已提升至70.14%，全国农村公路基本实现“有路必养、养必到位”。农村现代化物流体系不断完善，逐步建立起县乡村三级物流配送骨干网络，不断健全和完善物流基地、分拨中心、配送站点、仓储保鲜、冷链物流等流通基础设施。

农村人居环境整治工作持续推进，为吸引人才及劳动力再生产提供现代文明生活的空间条件。不断推进农村生活垃圾源头分类减量工作和收运处置体系建设，逐步建立健全农村再生资源回收利用网络。2023年，全国生活垃圾得到收运处理的行政村比例保持在90%以上。因地制宜推进农村“厕所革命”，推进农村生活污水治理、黑臭水体动态排查和源头治理。截至2024年6月底，全国已完成较大面积农村黑臭水体治理3400余个，达到“十四五”规划目标任务的80%以上；全国农村生活污水治理（管控）率达到45%以上，农业农村污水治理成效明显。

农村土地制度改革也为空间条件改善提供了制度支持。第一，有序推进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的延期工作试点，持续深化土地“三权分置”改革，有利于新型经营主体集中土地，进行第二类固定资本投资，为农业适度规模经营提供支撑。第二，农村宅基地制度改革允许农户合法拥有的住房通过出租、入股、合作等方式盘活利用，有利于集聚闲置宅基地资源，改变农村“空心化”现象，使相关经营主体有条件根据自身产业需要进行空间生产。第三，强化乡村发展用地保障，通过制定县乡级国土空间规划，统筹安排农业农村发展用地，主要保障乡村重点产业和项目用地。这一制度安排有利于在县域范围内统筹规划农村空间生产方向，提高农村空间生产投入质量和效益。

（三）现阶段农村空间生产存在的短板弱项

当前我国农业农村发展取得巨大成就，农村空间条件得到有效改善，但是城乡发展不平衡问题长期存在，农村长期依附城市发展的状况没有得到根本改变，农业及相关产业发展的一般物质条件仍然存在短板弱项，如果无法及时补齐，将会制约新质生产力的发展。

第一，农村地区空间生产投入相对不足，在数量、质量方面均与城市存在较大差距。农村公路密度远低于城市，且大部分为低等级公路，而城市交通设施建设较为完善，公路、铁路、航空等多种交通方式交织而成的综合交通运输网络已经形成；农村地区电网建设相对落后，特别是部分脱贫地区、乡村振兴重点帮扶县仍然存在着农村电网与主网联系薄弱，公用电网未全面覆盖等问题。城市的电力供应则较为稳定，电网建设和升级换代相对及时，能够满足城市居民和工商业的多样化用电需求；农村地区通信基础设施在覆盖率、网络速度及稳定性等方面都普遍不如城市，城市5G网络等新型通信设施的建设和普及速度也更快。投入不足及投资质量差异使得农村地区产业发展所需的一般物质条件无法及时配置。

第二，农村地区空间生产与产业发展的两类固定资本不匹配。乡村建设投入的第二类固定资本集中于基础设施建设和基础性民生领域，促进产业发展的物质条件尚未充分建立，难以激发农村内生发展动力。受农村发展现实和城乡发展不平衡状况影响，当前乡村建设推动的空间生产，主要投入交通、供水、供电等基础性民生领域，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农村基本生产生活条件，但对新时期推动现代农工商业发展作用有限，无法适应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更高要求。因此，应当及时调整农村空间生产发展方向，与乡村全面振兴目标相适应。

第三，农村空间生产与城乡融合发展之间的契合度有待提升。城乡融合发展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必然要求。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通过的《决定》提出，全面提高城乡规划、建设、治理融合水平，促进城乡共同繁荣发展。现阶段，我国城市资源要素难以有效转移至农村，城乡基础设施建设关联不强，产业融合程度不高，亟需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以县域为主阵地，统筹城乡规划布局，提升乡村规划建设水平，推动农村空间生产与新型城镇化有机结合。

三、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推进乡村全面振兴

因地制宜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必须依照乡村振兴战略提出的目标要求，合理规划农村空间生产，不断创造和改善空间条件，提升产业发展水平。运用“千万工程”经验，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形成推动乡村全面振兴的长效机制。

（一）健全多元化投入机制推进乡村建设

有力推进农村地区空间生产，要建立健全有效投入机制，形成“投入—回报—再投入”的良性循环。例如，积极运用浙江“千万工程”经验，各级财政支农惠农、土地出让收入返农补农、新型集体经济强农富农，多措并举，多方协同，形成多元化投入机制。

首先，要加强财政资金投入。一般公共预算始终要坚持优先保障农业农村领域，加大乡村建设领域投资。对信贷业务以县域为主的金融机构，要加强货币政策精准支持。强化财政金融协同联动，在不新增地方政府隐性债务的前提下，开展高标准农田和设施农业建设等空间生产的贷款贴息奖补试点。其次，落实土地出让收入支农政策。农村腾让出的建设用地指标在土地交易市场出售后，将土地出让金更多投入乡村建设，确保“取之于农、用之于农”。鼓励社会资本投资农业农村空间生产，加强规范引导，有效防范和纠正投资经营中的不当行为。加强涉农资金项目监管，严厉查处套取、骗取资金等违法违规行为。再次，发展新型集体经济。建设土地流转和退出机制，引入工商业资本，重估土地、生态、文化等资源的市场价值，推动乡村要素从“商品化”向“资产化”转变。以村集体为平台，引导村民利用各类生产要素合作入股，形成村民、村集体和社会资本之间利益融合的新型集体经济，共同开发经营农村空间。最后，加强党建引领，完善农村基层党组织和集体组织的治理体系，对流转入股、集体经营、收益分配等事项，实行民主决策、民主监督，共商共建和美乡村。

（二）确保两类固定资本相匹配激发内生动力

对于发展新质生产力，农村地区首先需要更新生产生活的基础设施建设，特别是进行现代化、数字化、绿色化、适老化改造。但如果在相关业态发展还不够成熟的情况下超前布局，不仅会导致收益回报难以覆盖成本，还会造成资源浪费，影响产业持续健康发展。因此，特定空间内的第二类固定资本投资必须与第一类固定资本相匹配，空间生产应朝着提高劳动生产率、促进产业资本循环的方向前进，才能有效激发农村地区的内生发展动力。

一方面，第二类固定资本投资应当以促进现有农工商业资本循环、提升劳动生产力为目标，并为变革生产方式，推动现有生产力由量变积累到发生质变，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奠定基础。另一方面，需要以县域内经济循环为依托统筹布局新产业新业态，利用第二类固定资本投资建立起与农产品加工、仓储物流、营销推广、数字化绿色化转型相配套的空间条件。面向本地产业特别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分类规划发展方向，使第二类固定资本投资服务于建立承接此类产业所需的一般物质条件。推动应用先进技术、数字技术，改造提升产业经营模式，培育发展新产业新业态，进而吸引各类生产要素流入，加大第一类固定资本投入，逐步生成农村特色产业，激发内生动力。

（三）完善乡村分类规划促进城乡融合发展

结合新型城镇化要求，根据农村地区农业及相关产业发展状况及相对优势，分类定制乡村规划，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一般物质条件。对位于中心乡镇地区的集聚提升类、特色保护类乡村，要继续加强基础设施“补短板”工作。分类推动农村地下管网建设及供水供电提升工程，改善乡村面貌、提升农民生活品质。促进公共服务、生产生活的基础设施建设，增加有效服务供给。对城郊融合类村庄，空间生产应当对接服务城乡一体化建设，依据此类村庄在城乡融合发展中的定位进行建设。对搬迁撤并类村庄，应当保持历史耐心，有序引导和实施搬迁撤并工作。在这一过程中要尊重农民意愿，保护农民权益，解决好生态修复、环境保护、耕地复垦、农民致富等问题。

在乡村分类规划建设的基础上，统筹县域经济发展，因地制宜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培育更多新产业新业态，促进城乡要素双向流动。各类乡村应充分利用城郊、公路、水道等地理位置优势，保护性开发利用田园、生态、文化等资源禀赋，发展绿色生产力。借鉴“千万工程”经验，将乡村建设成为“美丽大花园”，有效吸引周边市县各地游客，并进一步催生出各类特色产业。通过发展农文旅绿色产业，提供优质化、差异化、定制化供给，适应和创造周边城市居民对清新空气、优美环境、闲适休憩的个性化多样化需求。借助社交网络广泛宣传，塑造文化符号、集体记忆，吸引更多人将消费活动转向乡村地区，促进产业循环的价值实现。由此进一步吸引餐饮民宿、文艺展演、工艺制作等相关产业投资，延长工农业产业链价值链，促进三次产业、城乡产业的融合发展，创造更多投资机会和就业岗位，促进农民共同富裕，推进县域城乡融合发展。

四、结语

因地制宜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根本动力在于推动农村地区产业发展，产业发展的前提在于创造出生产的一般物质条件。因此，必须结合各地发展现实，因地制宜对农村空间加以改造建设，使其符合本地区产业发展需要。同时，第二类固定资本投资必须与第一类固定资本投资相适应，也就是说，基础设施建设必须以促进包括农业在内的多种产业资本循环为目标，如此才能实现农村地区新质生产力的长足发展。从现实基础来看，乡村振兴目标任务的不断调整完善，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已然为推动农村空间生产、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创造了有利条件。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要着力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这必须因地制宜推动农村空间生产，不断提升乡村建设水平、产业发展水平和基层治理水平，以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更好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研究”（21&ZD070）研究成果。其中，作者谢富胜系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总编辑、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吴玉章讲席教授】

责任编辑：王萍